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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人這麽欺負一遭, 等到了梅府,梅辭幾乎是狼狽下轎逃回自己的小院去。

姜枕燭原本虛虛扶著人的右手被人用了點力道推搡開,小郎君喘息急促, 只留給她一個倔強的後腦勺。

晉王殿下卻也不惱,眼下笑意還深了些,視線隔著轎簾的縫隙遙遙落在人身上, 只等人徹底入了府門再看不見一片衣角, 才緩緩收回視線。

跟著入府的月白面上疑惑腳步匆匆, 眼看著公子剛進了臥房便反手緊閉屋門, 不僅不許任何人打擾,甚至連他也被攔在門外。

“公子……”月白隔著門窗擔憂的輕喚,換來梅辭強裝鎮定的一聲沒事。

月白委屈的癟嘴, 曉得公子肯定是在晉王那兒受了委屈, 這還是十幾年來公子第一次有這種反應,還不知道是多麽過分的欺負。

屋裏徹底安靜再沒旁人,梅辭蒙頭躲進軟被裏弓起腰背, 身上至今還殘存著女人不緩不慢逗弄的蹂躪觸感。

害得他精神高度緊繃著,衣服偶爾的摩擦觸碰都要叫人羞恥的緊閉雙眼。

兩股戰戰小腿發麻,梅辭掌心攥緊了被子, 喉嚨裏溢出氣壞了的一聲嗚咽。

長這麽大, 他也沒如此真心實意的生過一場氣, 偏偏當場迫於對方威勢,自己呆楞楞的連反抗都不敢, 想起來心下便又生出一點懊悔。

就算是侍子,起碼也要在晚上, 在床上吧……

也沒有這般叫人欺負的,殿下簡直是, 欺人太甚。

梅辭默默無聲的掉著眼淚,這次的教訓顯然比守棠的多少句勸告都有效,他當即便生了退縮的心思,難堪委屈攪在一起,掌控住未婚兒郎洶湧如浪潮的消極情緒。

這門一閉就是快一個時辰,晚飯也沒有吃,月白在門口是哄了也騙了,偏偏公子嗓音喑啞著鐵了心的說不餓。

“公子,臉上還要用藥呢,公子放我進去伺候好不好?”

“不要……”

哭過勁以後人整個都是虛的,梅辭低低拒絕,他已自己解了衣裳,身上只剩了一層單薄裏衣,如今薄被蓋過口鼻脖頸,只留了半個後腦勺和水洗過一般的微腫雙眼露在外面。

被汗水沾濕的額發搭在臉頰上,那模樣,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。

姜枕燭翻窗進來的時候,最先看見的便是床榻上微微起伏的一小團。

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的,若不是偶有幾聲急促喘息,看起來就像是睡了。

她眉眼輕挑著落地無聲,手裏大大小小提了好幾個荷葉包輕輕搖晃。

夜裏堂而皇之的夜入郎君閨房。

也就是這時候,那些少年老成的感覺才悄然退去三分,露出姜枕燭尚且年輕稚嫩的底色,甚至有些混不吝的惡劣。

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今日勉強算是推進一步,晉王殿下雖未言明,心情卻一直不錯。

回了府以後也記掛著他臉上的傷勢,又聽梅府那邊傳來消息說他不肯用晚飯,當即便頭腦一熱夜入府門,全然不把篩子一般的梅府放在眼裏。

窗戶被人隨手關上發出清脆聲響,床榻上梅辭熟稔的啞聲開口:“月白,我真不餓,我想睡了,你也去睡好不好?”

嗓子太啞了,聽著就不對勁,姜枕燭腳下一頓皺起眉頭,有些疑心是不是誰又給了他委屈受。

梅府有人一直在盯著,若出了事自會有人來報,她既然不清楚,那便還是寧國侯府的問題。

他在轎子上沒給自己說實話?

姜枕燭把手裏帶的東西丟上桌面,又隨身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,水竟也是冰冰涼的……

梅府就是這般伺候主子的?

女人行走間動作聲響都沒避諱,聲音雖不大卻離得很近,梅辭竟然這樣都沒發現她……

是兒郎家都這樣毫無警惕,還是獨他一個有些笨?

迫不得已,姜枕燭只得開腔提醒他:“不是說會多吃一點長胖,你哄我呢?”

涼茶最終還是進了晉王殿下的肚子,床榻上的人聽清了話也終於有了動靜。

梅辭驚慌翻身過來攏緊薄被,嚇得面色一瞬間慘白,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。

“殿下……您怎麽在這兒?”

他驚疑不定,望了望她身後的窗戶,有些疑心對方是不是又要來欺負他,眼下當即便酸澀了。

偏他又穿的薄,只能盡力拿被子遮擋,整個人就像個剛出鍋的軟糕,從頭到尾都是白嫩嫩的。

不大的臉蛋哭的亂七八糟的,眼皮眼尾都紅透了,姜枕燭擰眉心口一滯,再開口時便面無表情帶了慍怒,心下不爽的很。

“你既已跟了我,有什麽事我自會替你做主,白守棠給了你什麽讓你這麽護著他,委屈成這樣還不肯開口?”

梅辭喉間一窒,也算是見識到人倒打一耙的本事,他音量低低啞啞的反駁開口:“才沒有,守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這個最好聽進姜枕燭耳朵裏多少有些難聽了,晉王殿下大人有大量,決定不跟他一般計較,便也勉強忍下。

再開口時卻也難免冷著眉眼,姜枕燭給人下最後通牒:“那你又是為什麽哭成這個模樣?晚飯都不吃了,本來就沒二兩肉可抱,還準備絕食?”

“你要依舊還不肯說,我就只當就是白守棠的過錯,他欺負我的人,我自然就有法子可以懲治他。”

這可真是踩了梅辭的命根子,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,尤其他又不是沒咬過。

“殿下明知故問!”梅辭急著擡頭看過來,揚了點聲調斥她,末了淚珠又滾下來,再開口便多了幾分視死如歸的哽咽。

“明明是…殿下欺負人,還要推給守棠,守棠待我很好,您…您不能這麽黑白不分…”好歹還記得面前的人惹不起,末了梅辭的腔調終究還是弱了半分下去。

姜枕燭頭一次對上人不閃不避的視線,升到一半的怒意便稍微卡了殼,想起傍晚時同人的親昵,眉眼間雨過天晴,懶散勾起一點唇角。

心口處也莫名柔軟塌陷一塊。

“那你同我說說,我又是哪裏給了你委屈受,你自跟了我,總不好不給碰吧,況且,本王又沒有做多麽過分的事,後邊你不肯,我不是沒再解你的衣裳麽?”

姜枕燭放緩了音調有理有據,頗有些同人商量的友好意思,梅辭的抗爭便也遇軟則軟,底氣全無。

說到底,他把自己賣給對方,本來就沒有立場置喙這些,可既晉王都開了口,梅辭也還是壯著膽子說了。

“至少…至少不該在轎子裏……”

小郎君難以啟齒面若桃花,聽的姜枕燭耳根子都麻了。

她輕咳一聲虛著嗓音,瞧著人呆在床榻上的柔軟模樣,後知後覺,好像是比在轎子裏合適。

她輕飄飄的應了一聲好,倒是梅辭聽罷有些怔在原地。

“那今日是我放浪,同你道歉好不好?是本王錯了,下次會記得。”

上位者屈膝的幾句軟話砸下來,一點交際經驗都沒有的梅辭頃刻便手足無措了。

晉王好像比他想象中還要好說話一點。

“還在生氣?給你帶了烤栗子和炙羊肉,要不要下來用一點?”

王女都如此同他好好說話了,梅辭自然是不好不給面子,即使他現下真的一點都不餓。

只是,他身上只著著寢衣……

梅辭神色猶豫,半晌才啞聲開口:“殿下能不能轉過身去…”

像是多少也被人縱出一點膽子。

姜枕燭停頓一瞬聽話照做,轉頭背身過去,聽著腦後傳來小郎君輕輕落地,隨即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。

她耳根染紅百無聊賴,視線左右瞧著,落在小郎君幹凈雅致的閨房內。

墻上掛了不少畫,幾乎能從稚嫩的筆觸裏看出他當時的年紀,看起來像是從小就喜歡,第一次入她府門也是自己悶聲畫了她窗外的景致,雖說暈了一片,她也給裱起來掛上了。

看來以後書房裏要添置不少東西。

姜枕燭走神的空檔裏,收拾好自己的梅辭對著人身側緩緩落座,小聲又叫了句殿下。

姜枕燭轉過身來便對上他匆匆垂眼,她伸手解了桌上的幾個荷葉包,炙烤混合香料的氣味飄出來,姜枕燭把纖細的竹簽遞到人手邊上。

“既然是我的錯,那桌上這些就只當是我賠罪,梅公子給本王點面子,多少用一點吧。”

晉王開口哄人,並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。

梅辭卻依舊紅了耳根,接過來默默低頭自己吃著,晉王殿下就在一邊給他剝栗子,眼皮垂著神情淡然,兩指t間稍一用力外殼便皸裂,金燦燦的栗子肉輕巧便滾進人掌心裏。

梅辭偷偷瞥她,心突然就跳的有些快。

堂堂晉王坐在他一側做著伺候人的活計,仿佛並沒有什麽不對勁,兩人之間安安靜靜的,只偶爾燭心會發出一點崩裂聲響。

梅辭嘴巴微動著咀嚼著,桌上一小包的羊肉連一半都還沒用掉,殿下就已經把栗子全都剝完了。

姜枕燭也不能久留,剝完栗子沒事做就準備走了,擡眸時視線虛虛落在人臉側傷勢,起身的時候又從懷裏拿出一瓶傷藥,輕巧擡手落在對方眼下。

“好好吃飯,好好用藥。”

她話音微頓,有心想親他一下,又怕再惹著人只好暫時放棄。

梅辭卻是喉嚨頓住心下緊張,眼看著晉王殿下轉過身,又利落的翻窗走了。

剛才那一眼,他還以為殿下要低頭親他呢…

心緒平緩便突然覺得餓起來,羊肉雖好吃大晚上也還是太膩了。

梅辭擡手偷偷捏了個幹凈栗子塞進嘴巴裏,又把剩下的打包好小心藏進床頭,確保沒什麽遺漏才打開屋門出去。

“月白,你在嗎?我想喝一碗甜粥……”他揚聲開口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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